一橋一世界楊家山立交橋的日與夜
2015-07-25
(入夜,楊家山立交橋下,來自益陽的民間花鼓戲團演員正在做演出前的準備。楊家山立交橋位于長沙東二環(huán)線與人民路交匯處,巨大的交通壓力使這里被稱為“長沙堵王”。橋上車水馬龍的同時,橋下則是另外一個繁華的世界。)
(清晨,楊家山迎來每天的第一個交通高峰——早高峰。作為南北主干道的東二環(huán),出入城東西主干道的人民路,以及立交橋中層環(huán)島處匯聚了大量車輛,通行極為緩慢。)
(來自河南的廖師傅和妻子向記者展示閑暇時繡制的十字繡《八駿圖》。每天早上7點剛過,橋下勞務(wù)市場便匯聚了大量從事各項裝修工作的務(wù)工人員,各式寫有“專業(yè)墻漆、翻新、拆頂”等字樣的廣告牌臨街豎立。高峰時段,據(jù)稱有近千人。廖師傅一家便是眾多民工中的一員,他已經(jīng)在此工作了10幾年。)
(9點用工潮一過,大批務(wù)工人員隨談好價錢的雇主而去,其余的工人仍會在原地等待?;虼蚺?、或吹牛,消遣著等待的無聊。萬師傅(右一)來自湖南常德,性格爽朗的他將這份職業(yè)稱為“三天打漁,八天曬網(wǎng)”。)
紅網(wǎng)時刻新聞記者李長宏長沙攝影報道
一橋一世界,一人一浮生。有人便有了世界,有人便有了故事。入夜,城市華燈初上,車水馬龍的立交橋中層環(huán)島將夜空劃出一道圓弧,一個穿著大紅戲袍的背影揮出水袖,喝出一道唱詞,令驚鴻一瞥的記者頓生穿越之感,至今難忘。這里是楊家山立交橋,一座有故事的橋。
每天,天剛蒙蒙亮,城市開始蘇醒,橋上交通壓力逐漸加大的時候,民工們便陸續(xù)集中到橋下勞務(wù)市場規(guī)劃點,開始了新的一天的等候。放眼望去,臨街處擺放著大大小小許多寫有“專業(yè)裝修、油漆、墻漆、線槽地板、打墻拆頂、舊房翻新”等字樣的廣告牌,以及各式各樣的筒子、錘子、電動風(fēng)炮機等裝修工具,甚至還有一輛小型挖機長期停放在空處。務(wù)工人員則三五成群或打牌、或閑聊打發(fā)著等待雇主的無聊。
“早上8點你來咯,沒有上千也有八百人1來自常德的萬師傅性格爽朗、嗓門很大,“我們就是‘三天打漁,八天曬網(wǎng)’,接到一單活干三天,接下來可能就是五天、八天,甚至十天的等待。可一個月又有幾個十天呢?”嬉笑的言語中滿是自嘲,流露著謀生的艱辛與無奈。
廖師傅一家三口來自河南,空閑時老婆坐在沙發(fā)上繡著十字繡,一幅長2米5、寬約1米的“八駿圖”已近完工。孩子在一旁玩耍,廖師傅笑說:“我們在楊家山已經(jīng)干了十幾年,這兒就是一個沒有門檻的自由市場1
下午,無活可接的務(wù)工人員零星散去,剃頭師傅們則姍姍而來。一個簡易木架,一個臟兮兮的臉盆,盆內(nèi)裝著的不是水——也無水可打,而是剪刀、推子、刮刀、發(fā)梳等最基本的理發(fā)工具。一把搖搖晃晃的折疊椅,一塊似乎從未清洗過的圍布,一把黑黢黢卻鋒芒正勁的刮刀,一位無需招呼徑直而坐的老顧客,5分鐘、8塊錢,全程不用一滴水,一個锃亮的光頭便閃亮完工了,與動輒幾十元的高檔發(fā)屋理出來的效果似乎別無二致。幾位師傅都是來自湘鄂兩盛行走江湖幾十年的老手藝,設(shè)施條件雖然簡陋,但口碑卻是一剪一剪累積出來的好名聲。每人每天收入都在一百塊以上,不高,卻也樂得個逍遙自在。
天氣晴朗的夜晚,橋上燈光璀璨,橋下街燈昏黃,另一撥城市闖蕩者便粉墨登場了。來自益陽的民間花鼓戲團大多由五六十歲的中老年藝人組成,他們中多數(shù)都已做了爺爺或奶奶。許多成員的兒女外出打工將孩子托付給他們照看。為了不影響唱戲,他們便將孩子帶到橋下。現(xiàn)場往往是爺爺奶奶們在前面投入地演著唱著,孩子們則在旁邊追逐嬉鬧,甚至也學(xué)著走臺步、甩水袖,一板一眼有模有樣,看了令人忍俊不禁。
現(xiàn)場放一個空油漆桶,接受戲迷們的打賞:5塊不嫌少,20、50也不嫌多。即使是酷熱的夏天,演員們也穿戴著整套行頭,畫著濃妝,認真而投入地演唱;戲迷們或坐或站,端一杯茶、叼一根煙,聽得津津有味,淡然肆意地消磨著無聊的夜。
然而記者最近兩次前往楊家山,卻都沒能碰到戲團的演出,剃頭匠龍師傅說:“原本一天可以下午、晚上唱兩場,收入一千多塊,去掉成本,每人還可以分到一些錢;但現(xiàn)在交通壓力大,城管限制了下午的演出,只能唱晚上一場,去掉化妝品消費、交通費、房租等已經(jīng)所剩無幾了?!薄按蟾攀菗尾幌氯?,唱‘彈四郎’(湖南方言,喪事)去了吧?!饼垘煾挡粺o遺憾地說。
夜深后,城市喧囂盡退,楊家山橋下卻依然熱度不減,各式夜宵攤則是“你方唱罷我登潮。幾十個粉紅色的桌椅環(huán)路排開,準備迎接另一批意猶未盡的夜游者們。
日復(fù)一日,年復(fù)一年,各類人群在這座橋下輪番演繹著屬于自己的角色。無組織有規(guī)律,自成一方世界。而橋上,素有長沙“堵王之王”之稱的楊家山立交橋交通高峰期排隊經(jīng)常長達近千米,每小時最大車流量達到1萬余輛,而當初設(shè)計每小時車流量僅為3000輛左右,曾連續(xù)數(shù)月高居長沙市擁堵報警量和事故報警量之首。歷經(jīng)多次優(yōu)化改造后,楊家山立交橋?qū)⒃俅螁恿Ⅲw化改造。
屆時的楊家山立交橋,又會是一個怎樣的“世界”?
(很多孩子選擇在暑假時來城里與父母相聚。6歲半的彭宇華[音]小朋友正在與爸爸玩撲克牌。)
(務(wù)工人員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只能在橋下等待生意。圖為一名等待雇主的工人對著鏡頭做出勝利的手勢。)
(中午,一個盒飯、一瓶啤酒就是一頓豐盛的午餐。)
(中午,很多農(nóng)民工就躺在電單車上休息。)
(每天下午5點左右,楊家山一帶進入一天中的第二個交通高峰時段——晚高峰。車輛經(jīng)常從立交橋排隊至馬王堆路口,綿延一千多米,行駛十分緩慢。)
(由東往西的入城車輛進不去,由西往東的出城車輛過不來是這一帶的交通常態(tài)。因此,高峰時段每小時通行車輛達到1萬余量的楊家山立交橋被戲稱為“腸梗阻”。)
(入夜,來自湖南常德的剃頭匠李師傅正在橋下等待客人。)
(一個木架、一個臉盆、一塊圍布、一些基本的理發(fā)工具便構(gòu)成了一個簡易路邊理發(fā)店。薛師傅,湖北咸寧人,在楊家山橋下剃頭已有10余年。)
(龍師傅,65歲,湖南桃江人,在楊家山下剃頭也有三年,理一個發(fā)8塊錢,每天收入在一百元以上。橋下燈光昏暗,師傅們往往戴頭燈工作。)
(師傅們相互之間既是競爭對手,也是閑暇時無所不談的朋友。)
(簡易的理發(fā)工具散亂地擺放在馬路邊的水泥臺上。)
(一絲不茍)
(時間才過8點半,龍師傅提前收工,薛師傅跟他商議準備聯(lián)合向城管申請一塊合法固定經(jīng)營場地的事情。)
(來自益陽的民間花鼓戲團的演員們邊做演出前的準備,邊閑話家常。天氣晴朗的時候,這個由許多中老年人組成的演出團隊就會來橋下演出。)
(兒女們外出打工,將孩子托付給他們照看。為了演出、帶孫兩不耽誤,他們會把孩子帶到現(xiàn)常耳濡目染之下,孩子們也都會學(xué)著奶奶走臺步,一板一眼有模有樣,看了令人忍俊不禁。)
(樂工、演員們都是花鼓戲老藝人,即便盛夏也穿著厚重的戲服,化著濃妝,敬業(yè)、精彩的演出每天都吸引著許多附近的戲迷前來觀看。)
(夜已深,橋上車輛依然川流不息,橋下的各式夜宵攤也已一字排開,吸引著意猶未盡的人們。)
(深夜,喧囂擁擠了一天的楊家山漸漸歸于平靜。即將迎來交通改造的楊家山立交橋?qū)脮r將會是怎樣的一個“世界”?)
本文來源:紅網(wǎng)